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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靜數春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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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靜數春星

海外人就是奔放, 酒席才過一半,一闡提就已經隨著鼓樂舞動了三次。

李靈均丟不起那人,等鼓樂第四次奏起來的時候, 一把勒住了一闡提的脖子,把他按倒在自己的懷裏。

“上菜你也跳,傳菜你也跳,和尚念經的時候你還要跳。”李靈均氣急敗壞, 在他的耳朵邊上警告, “再跳我就得管人收費了!”

一闡提背躺在李靈均的懷裏,喝了六兩酒的兩頰紅紅的,他不服氣, 兩個手拍拍李靈均勒住自己脖子的手, 咳嗽幾聲。

“你收啊!把不谷上的四千貫禮錢收回來啊!你這個小窮光蛋。”

李靈均捂住他的嘴,再度低頭,語氣卻變得苦口婆心了, “你們曼度國都是這麽放蕩不羈嗎?這是喪儀、是白事,你老是湊上去抖肩晃脖子,你覺得合適嗎?”

他說著說著又咬牙切齒起來, “要不是本大王在這裏給你撐著場子, 你就得被趕出去!”

一闡提聞言又拍拍李靈均的手, 意思叫他松手, 嘴巴也在他的手裏動來動去。

“成成成,不谷不跳了還不成嗎?不谷情場失意還不能發洩發洩了?再者說了,你開場那曲嗩吶吹的這麽好,把不谷的情緒全調動起來了, 才會情不自禁聞聲起舞,有錯嗎?”

聽到國主誇自己吹的嗩吶, 李靈均羞澀起來,松開了捂住一闡提的手,轉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,拍了拍。

“果然是懂音律之人。本大王敬你一杯。”他自斟自飲,接著又殷切地看著一闡提,“總有人說,本大王吹嗩吶不僅上不了什麽臺面,還墮了天家的威風,況且,吹的還不好——”

“胡說八道!要是在曼度國的話,你這水平,絕對是禮樂班的元老!我成婚的那一天,就請你來吹!”

一闡提豪爽出言,順勢還反手摟上了他的肩,湊到李靈均的耳朵邊上說話。

“一時吃罷了酒席,咱就接著回公主府蹲守去,我倒要看看小鵝和沈賊這會兒在幹什麽!”

李靈均耳朵被他吹的癢癢的,一把把他的腦袋推走,出言阻止。

“我不去!人家小夫妻兩個新婚燕爾的,你給人家一個喘息的時候,動不動就蹲守、偷窺,說出去我都沒臉。”

他說完見一闡提扁了嘴巴,趕緊又哄,“沒臉就沒臉吧,你要是真想看,本大王就陪你回去,橫豎名聲都撒出去了,小鵝也縱著你——”

一闡提就又高興起來了,兩只手抱住了了李靈均的臉,結結實實地嘬了一大口,啪嘰一聲把李靈均給親呆了。

他親完就去啃肘子去了,李靈均摸摸自己的臉,軟軟彈彈的質感還沒完全散去,好像除了酒的香氣還有一股子甜甜的味道。

酒席一直吃到二更天,主家三番兩次挽留二大王留宿,李靈均看著身旁醉醺醺的一闡提,生怕他明早起來發酒瘋,這便婉言拒絕了。

要上馬車的時候,一闡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看著蒼翠茂密的樹林,以及青藍色夜色裏飄游的小蟲,鬧著不肯坐車。

“你瞧,那小蟲還打著燈籠飛呢!我要散散步、醒醒酒,我要享受中土的夜景……”

他在樹林子裏轉著圈胡說八道,一旁的仆從侍衛面面相覷,也不知如何是好,只好把視線投射到了李靈均身上。

李靈均無言地走上前,背轉了身子手扶膝蓋紮了個馬步。

“上來,本大王背你出山。”

一旁的侍衛低聲詢道:“天黑不好行走,大王當真要如此?”

“你懂什麽,本大王把他晃睡著了,往國賓館裏一丟,看他還怎麽去打攪公主?”

李靈均悄聲說完話,一闡提就爬了上來,摟住了他的脖子。

“公主府!出發!”

背上的份量不重,像一朵輕飄飄的梨花瓣,李靈均生的高大,背他跟背小孩似的。

“……我記得你四年前還圓溜溜的,怎麽長大了反而這麽瘦?小雞仔似的。”

“在海上吃不好睡不好,椰漿飯都吃到吐,還怎麽胖啊——我為了見到小鵝,吃了這麽多的苦,一定不能空手而歸……”一闡提趴在李靈均的背上嗚嗚地哭,“出來這麽久,我都有點想勢至阿母了,她要是知道我娶不到上國的公主,一定也會嚎啕大哭的。”

李靈均記起來這個勢至阿母,是一闡提的繼母,一邊慢慢走上下山的路,一邊晃了晃他。

“你不是說你那繼母壞極了,總是抽你大嘴巴子嗎?想她做什麽?”

“抽我不代表不疼我啊?”一闡提趴在李靈均的背上,晃晃悠悠地,感覺很舒服,閉上了眼睛,“你不也總罵我爹嗎,可我知道你心裏待我好。”

也許是快要睡著了,一闡提的聲音漸漸變小,李靈均的心裏卻倏地一震,像是被大錘重重錘了一下,不疼卻很慌。

出山的路修的很平整,夜很靜,流螢扇動著細小的風,月亮隱沒了,好在還有氣死風的燈,柔和的照著腳前的一方土。

時日好像變得很慢很慢,慢的李靈均背上的小黑矮子打起了均勻的小呼嚕,不算吵,卻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。

侍衛欲來將國主接下,一碰他,一闡提就哼唧了幾聲,語氣不滿。

李靈均就道一聲罷了,“我背著他。”

一闡提的腦袋在他的背上蹭一蹭,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麽。

“小鵝,小鵝在做什麽呀……”

是啊,夜更深更長了,時間靜悄悄的走,小鵝在做什麽啊?

窗景是碧色的,花兒垂著腦袋,睡的很沈。許是早起的宮娥在熨衣裳,碾動著薰籠的香氣四處流動,在各處,都氤氳了薔薇水的味道。

李仙芽醒的很早,望著穹頂的平棋天花發呆。

這裏原是前朝豫王的舊宅,聽說他深得前朝皇帝的疼愛,宅邸建的大而奢靡,連天花上的花紋都勾畫雕刻的很精致。

也不知她此刻睡的這裏,曾經是誰在居住。

床是新打的,被褥紗帳都是她用摜了的,陳設物品樣樣都是從九州池裏運來,再一樣一樣布置成她喜歡的模樣。

很奇怪,自打六七歲,她就沒去過生地方,這裏卻能很快適應。

晚膳是宮裏賜下來的,外祖母幾日不見她,有些想念。

她年紀不算大,不過六十多歲,身體很康健,可卻有些健忘的癥結,時靈時不靈,前幾日同她說了自己要在宮外住幾日,外祖母當下急的直嘮叨,好在今日卻又忘了,叫她明日晚間,去外祖母宮裏吃酒。

想到外祖母,她就睡不成了。

外祖母原本也是個極其清醒溫和的人,自打唯一的女兒失蹤之後,哭傷了心神,就此沈寂了下去。

晴眉在耳房值夜,李仙芽輕喚一聲,她便執了一盞燈來,見公主坐在床邊兒晃腿,忙走過去照應。

“才過五更天,公主不睡了?”

“有點兒想外祖母了。”李仙芽望著青藍色的窗景,視線落在朦朧的花影上,“天亮了就回宮。”

“果然過了那個新鮮勁兒,就開始想家了。”晴眉輕聲說著,“國主那廂要再來可怎麽好?奴婢覺得,還是要再應付一陣子。”

“新婚的夫妻就沒有吵嘴的麽?就說我同沈穆吵嘴,回娘家了。”李仙芽說著說著,眼睛裏就含了一點笑。

這個話題很有趣,晴眉都不自禁地笑起來,“您是萬金之身,沈穆怎敢?”

“所以無事的時候躲得遠遠的,。”李仙芽輕聲道,自己都沒註意語氣裏帶著的那一點細微怨氣,“他待我,怕是連敬重都沒有,不過就是聽命行事罷了。”

“若他一味地敬著公主,恐怕第一眼國主就瞧出破綻來了。您想想裴卿,同您在一起如履薄冰似的、大氣都不敢出,演都演不像。”

李仙芽若有所思,穿了鞋子往外去,步出了臥房,一股清晨的露水氣撲面而來,幹凈清爽的氣味。

她在花園裏溜達,看小榭裏也插滿了花兒,想到昨日一闡提還在那裏嗷嗚地哭,忽然有點失落湧上心頭。

“從前在九州池,習慣了清靜,這幾日在這裏,厝厝也有了伴兒,一闡提鬧騰來鬧騰去,反而覺得熱熱鬧鬧地也很好——可見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,怎樣都可以。”

晴眉垂著眼睫說是,李仙芽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,一邊兒想著一邊兒自語著。

“倘或他就此想通了,不來了,說不得我還有些失落呢。這幾日的經歷越離奇,日後回憶起來就越有趣,是不是?”

公主的聲音還帶著才睡醒的乖慵,聽起來幾分稚軟,晴眉聽著,想著,眼睛嘴角的笑意就越濃。

“日後您若是回憶起來,是想國主呢?還是沈指揮?”

“自然是想小提啊……”李仙芽下意識地接口,想也不想,“若不是小提,我又怎會做這麽一場戲?至於沈穆,沒有他也會有旁人,反正總會有這麽一個人。”

公主辯解著,聲音很急,晴眉就笑出聲了,她伴著公主長大,情分不一般,此時便想調侃幾句。

“公主似乎有點慌。”

李仙芽看她一眼,從晴眉的眼睛裏看到了戲謔,她有點被看破心事的慍怒,掐了一把晴眉的腰。

“我坦坦蕩蕩,慌什麽?”

“那您就傳他來。橫豎也要天亮了,萬一國主又突然襲擊,到時候又氣喘籲籲地來。”

氣喘籲籲四個字觸動了李仙芽的心事,她的心砰砰跳了一下,穩住了。

“去傳他來。”

晴眉就吩咐下去,禁軍專護衛公主的近衛熊知之來了,拱手相詢。

“……以何事由通傳?”

李仙芽低頭看了看正撞墻的蝴蝶,猶豫了一下。

“叫他來跟我說早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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